第184章 前傳三:第一次上戰場的小包子(1 / 1)

閻雲舟在宮中這一待便是小半年,閻毅隔三差五的去見陛下,生怕這小子在宮中也不老實,闖禍闖到宮中來。這日李崇在和閻毅議完北境軍務之後,見他又提起想要帶閻雲舟回王府管教的時候便起身:“走吧,閻卿隨朕一塊兒去看看那臭小子。”閻毅同李崇去了宮中禁軍的駐地,小廣場上此刻倒是頗為熱鬨,李崇並未走近,也不準人進去通報,和閻毅登上了不遠處的眺望樓,這小小的演武場便儘收眼底。廣場上深藍色束腰衣袖的少年郎,可不正是他那四處闖禍的兒子?閻雲舟手中執了一把演武場上再尋常不過的劍,高高的馬尾用紅綢束起,眉眼飛揚,場上刀劍交錯,此刻正和禁軍的一個校尉戰在一起。閻毅看的出,那校尉不曾刻意相讓,兩個人戰的倒是有那麼幾分難分難解的意思,陛下親掌的禁軍都是從各個軍中選出的精英,校尉更是選拔嚴格,能逼得這校尉顯有敗績,這臭小子這劍法倒是還像那麼回事兒。李崇遠遠瞧著,深俊的眉眼有一絲羨豔和感慨:“意氣風發少年郎,當是最好的年紀,要朕說,你倒是不必一直拘著他,等小舟再大個幾歲,他若是執意要去闖闖江湖,你就放他去,少年意孤,錚錚傲骨,浩然執劍,去瞧瞧那浩大江湖。”閻毅看著底下贏了校尉的兒子雖說臉上冷著,但是眼底到底是難掩得意之色,他也明白陛下的意思,人生在世有幾人能真得逍遙?閻家鐵血門楣,如今有他,之後也有雲墨支撐,這老二倒是真能偷得浮生半日閒,日後當得逍遙自在的江湖遊俠,倒也未嘗不可。“臣聽陛下的,日後且隨他去。”閻雲舟喜武,每日便泡在演武場,蘇北呈不喜歡舞刀弄槍,便日日去宮中的藏書閣,但是晚上卻都會準時去李崇的寢宮蹭飯。寧咎的意識便一直跟在閻雲舟的身上,看著那個如今還滿眼江湖,整日想成為天下第一劍客的小閻雲舟,心底卻難以抑製地湧上一股心酸,因為他知道,這樣的夢想終究不會實現了。春去秋來,一封北境被犯的折子打破了京中的平靜,閻毅和閻雲墨自是要第一時間回到邊境,但是這一次閻雲舟卻在禦前請命要去北境參戰。少年的熱血不光在江湖也在戰場,過了這個年他已經十四歲了,當年閻雲墨十四歲的時候早便跟著閻毅來去北境了。“陛下,您便讓我去吧,我還沒有見過戰場呢,我爹說我們閻家的兒郎便當誓死護衛北疆,這一次我若是立功了,我再回王府,我爹定不能再說我說了。”匆匆從演武場回來的閻雲舟衝進禦書房便求陛下,李崇微一轉手,用禦筆的筆杆敲了一下閻雲舟的頭:“哼,人還沒到戰場,就先想著立功了?” “陛下。”寧咎看著小閻雲舟在李崇的身邊撒嬌的模樣,便想起了多年之後已經位極人臣的閻雲舟提到先帝時的慕儒之情,還有那次次都想刀了青羊的眼神。十幾歲的少年郎正是想法最多的年紀,閻雲舟是李崇看著長大的,知道他不去不罷休:“好,朕便下旨著你隨行,去了不可莽撞,一切聽你父兄的。”十四歲的閻雲舟第一次踏上去北境的路,新奇,熱血,一腔的抱負,卻都在第一次真正見識過那屍山血海,萬人枯骨之後變了顏色。手中的槍越來越重,身邊不斷有人倒下,有時是敵人,有時是自己人,八月的天氣並不算很涼,廝殺了一天的戰場,濃重血氣衝的甚至讓人覺得呼吸都泛著腥味兒,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被血染濕,除了自己身上的傷口,便都是身邊人的血。殘肢斷臂,血肉橫飛,閻雲舟的臉色漸漸慘白,也就是骨子裡的傲氣讓他一直透支著體力去不斷揮舞手中的長槍,第一次殺人的衝擊在經曆了大半天的廝殺之後開始變的麻木。隻是他太累了,麵前的一把長刀已經快要砍在了他的麵門上,閻雲舟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死亡離他如此之近。就在他要閉上眼睛的時候,那把刀頓在了空中,眼前那人的頭被一槍砍飛,方才還是要奪他性命的死神,現在便成了一具無頭屍首。閻雲舟是被閻雲墨拉到自己的馬上一塊兒給載回營帳的,他下馬的時候身子都是一栽,腿是軟的,手臂是酸的,整個人的頭腦昏昏漲漲,踩在地上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閻毅看了看他身上的傷,都是些皮外傷,這才算是放心:“去你大帳裡清理一下傷口。”閻毅治軍極嚴,便是自己的兒子在軍中也並未優待,閻雲舟來了便是和下麵的將士一起睡在大帳裡,而閻雲墨也是後來有了官職之後才有了自己的大帳。閻雲舟腿都是軟的,死撐著麵子才站直了身板沒有直接跪下去,大戰之後,每一個營帳裡的人都不少,軍醫不夠用是很正常的。一般小傷便都是底下的兵將之間互相包紮,有些將士也不知他的身份,看著他年紀小,便主動過來。“你這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先換下來吧,軍醫都忙著,我給你包紮吧。”閻雲舟自幼習武不假,但是身上一天之間多了這麼多的傷卻也是第一次,但是他不矯情,人很皮實,知道軍醫會緊著傷勢重的來:“謝謝。”“嗨,入了軍營大家都是兄弟,說什麼謝字。”閻雲舟換下了都是血的衣服,才將將壓下馬上就要吐出來的感覺,他看著營帳陸陸續續抬出去了好幾個,他知道,那是死了的士兵。寧咎看著他的手已經緊緊捏住了被單,眼底的震懾和恐懼不是假的,他想起了當初閻雲舟和他說過,第一次上戰場之後他腿都直哆嗦,他還記得他說的話:“你還能嚇得腿哆嗦?唬我呢?”那個時候的閻雲舟也隻是抱著他輕笑:“唬你做什麼?誰生來就會打仗,就敢殺人啊?”看來那人還真是沒有唬他。夜幕降臨,閻雲舟迎來了下了戰場之後的第一個黑夜,他的床在營帳最角落的位置,他隻要一閉上眼睛便都是戰場上血腥的畫麵,還有那個無頭屍首。手緊緊拉著被子,寧咎看著他的樣子,隔空坐在了他的床邊,可惜,小包子不能從他這裡得到絲毫的安慰。一天的征戰,將士們都累了,營帳中的鼾聲此起彼伏,但是閻雲舟卻不敢睡也不敢閉眼,就那樣睜著大眼睛看著營帳的房頂。此刻營帳的簾子被掀開,門口正是剛剛巡營回來換下一身鎧甲的閻雲墨,他一眼便看向了閻雲舟的方向,輕腳走了過去,抬手拍了拍**的大鼓包,閻雲舟差點沒有被嚇得叫出來。“害怕了吧?”小包子好麵子,腦袋向邊上轉了一下,寧咎有些好笑又心疼,閻雲墨坐在了他床邊:“啊,不怕啊,那我走了,你好好睡,明天說不準還有仗打。”卻在他起身的時候衣角被人給拉住了,這一晚閻雲墨還是陪著閻雲舟擠在了這一張小**睡。接下來的幾天倒是安靜了一些,但是閻雲舟的情況也不怎麼好,閻雲墨便將他接到了一個都是老兵的營帳中,走之前敲了敲弟弟的額頭:“你不是喜歡聽故事嗎?這裡的老兵最是會講故事,這幾天你就睡在這個營帳中吧。”閻雲舟抱著自己的包袱進去,營帳中確實都是有些年紀的老兵:“哎呦,小娃娃這麼小就出來打仗了?”閻雲舟湊過去坐,不出戰的時候軍營中閒著的時候還是多的,他日日便聽著這些老兵講從前戰場上的故事:“想當初,二道河一戰,真是凶險啊,若不是林校尉將我從死人堆裡麵刨出來我早就喂狗去了。”“是啊,那真是一場惡戰,兩天一夜,又是夏天,最早死的人,身上的蛆蟲都長了出來。”“這兩年倒是少有這樣的惡仗了,我瞧著這一次也就兩個月。”“嗯,那幫雜碎就是瞧著快入冬了,想搶些糧草,我看啊,兩個月都用不到,有王爺在,一個月保保地送他們回家。”“孟大哥,你們最開始上戰場的時候有害怕過嗎?”閻雲舟猶豫著還是問出聲來,那被叫孟大哥的瞧著已經三十多歲了:“怕啊,怎麼不怕,對,就是他,你王哥,那個時候我們一個新兵營,你王哥當初都被嚇尿了褲子。”王勇直接踹了他一腳:“少汙蔑老子。”幾個老家夥又看向了這屋裡唯一的一個菜雞:“小娃娃,你昨天沒有嚇尿褲子嗎?”閻雲舟自有一身傲骨:“小爺才不害怕。”這一場戰爭果然沒有一個月就結束了,閻雲舟也在老兵營中整整住了一個月,再回京的時候已不似來時候的心境,他第一次領略了戰場的凶險和殘酷,對父兄也多了兩分真正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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