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2章 1511:大結局(十四)【求月票】(1 / 1)

即墨秋也有好大壓力。

這麼多雙眼睛都盯著他一個呢。

祈善消化消息速度比他人慢,但他做出反應快啊,一個箭步上前想問個清楚,即墨秋卻順勢後退一步,避開他手中的鋒芒。祈善愣了愣,果斷丟下佩劍:【你剛才說主上?】

他死死盯著即墨秋的嘴。

生怕從對方口中說出敷衍搪塞。好在即墨秋不是他們,沒有喜歡吊人胃口的癖好,大祭司老老實實地點頭:【嗯,我方才確實有感覺到殿下的氣息,她確確實實是有來過。】

【現在呢?她人呢?】

祈善搶在其他人前麵問出最想問的問題。

【殿下如今,無處不在。】

儘管一閃而逝,但他肯定殿下已經歸位。

即墨秋說了大實話,帳內諸公卻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樣,祈善更是不可置信地瞪眼,腳步踉蹌虛浮向後退,心中懊悔將佩劍丟了。他低頭找劍,怎奈視線幻影重重,始終無法聚焦,連他腳都不慎踩上佩劍了,他眼睛還沒找到目標。其他人亦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

驟聞噩耗,悲痛欲絕。

諸人麵色褪成死灰,喉間發緊無聲。

欒信雙眸在這日看到世上最絕望的顏色。

嗚——

不知是誰先衝破了桎梏,帳內陸陸續續響起嗚咽。即墨秋何時見過這樣陣仗?整個營帳的男男女女都哭,轉念一想殿下歸位確實是值得歡喜的好消息,喜極而泣是人之常情。

即墨秋感性而又體貼地沒有出聲打攪。

下一秒,他就傻眼了。

角落突然傳來一聲淒厲悲慟的嚎叫,跟著他餘光就看到一道黃影從地上爬起來,一個箭步衝向腰間掛著佩刀的同僚,刷一下拔刀出鞘,咬牙高呼:“罪臣無能,願殉主上!”

陸地要沉了,主上也駕崩了。

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那不如現在死。

這一月的精神壓力實在太大了,大得一批知情者看不到生還希望,唯一的主心骨也已經灰飛煙滅,這世上實在沒什麼好留戀的了。趁早死了,興許還有同僚幫自己收個屍呢。

說不定自己腳步快點,還能趕上主上。

這一幕發生太突然,竟無人阻攔。

唯一聽到即墨秋心聲發現烏龍的顧池離得還遠,他又是身子骨孱弱的文心文士,拿什麼去搶刀?隻來得及伸手大喊道:“住手——”

來不及了!

顧池不忍閉上了眼。

然而,預料中的血腥畫麵並未發生。

包括拔刀要自儘的本人也沒想到,她明明是用了極大力氣的,結果刀子在脖子上狠狠拉了一刀連個皮都沒有破,甚至沒感覺到疼。她懵了一下,雙手握刀橫頸又來回切一下。

刀鋒似乎碰到什麼硬物發出嘎吱嘎吱。

她羞惱,她悲憤,她破防,她跺腳將刀往地上一擲,狠狠踩兩腳,毅然放棄二十多年養出來的涵養,破口大罵這把刀的主人:“你是不是有病啊,整天往腰上帶一把假刀!”

自儘是需要勇氣的。

說得通俗一些就是上頭。

一旦那股勁兒過去了,人就不想死了。

她一把推開表情發懵的趙奉,準備去掏其他人的刀子。諸人這才紛紛反應過來,被搶刀的第二目標更是一個側身滑步閃開,顧池見狀上來將她按住:【都冷靜,都先冷靜!】

其他人哪裡還能冷靜啊?

秦禮等人則默契壓下眼中熱意。

用儘平生最大的理智壓下胸腔蠢蠢欲動的念頭。倒不是他們不想自儘殉主,是有其他考量:【主上……薨於外,吾等為臣,豈忍主上孤魂漂泊?縱無遺蛻,也當立一衣冠塚,以全主上身後尊榮……滅世之禍銳不可當,吾等……尚不知有幾日苟活,諸君請便吧。】

一句話,草台班子原地解散。

實力高強的,興許運氣好點兒還能趕回後方跟家眷說幾句話,務求不讓自己留遺憾。

眾人聞言更是伏地痛哭。

顧池一邊死死按著要殉主的老臣,一邊咬牙切齒想說出真相。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日也會因為一個喜訊歡喜到短暫失語,嘴巴張了好幾次愣是發不出聲音,急得他額頭冒汗。

即墨秋:【……】

這亂哄哄畫麵怎麼看也不像喜極而泣。

顧池立馬投去求救眼神。

【……諸君這是……作甚?】或許是即墨秋終於接收到顧池發送來的求救訊號,也或許是眼前畫麵過於魔幻,這位靦腆內斂的大祭司忍不住出聲。雙手撐著膝,疑惑歪著頭。

六個字將所有人乾沉默。

一個曾在戶部任職,幾次督糧立功的同僚怒極。他指著即墨秋鼻子破口罵道:【好一個薄情寡性、無情無義之輩!枉費戶部上下臣工一致舉薦你為侍君!主上龍馭賓天,你麵上竟無一絲悲色!你實在、實在教人太失望!】

【……誰龍馭賓天?殿下好好的呀。】

眾人:【……】

他們情緒猶如在最高點出故障的過山車,半輩子的涵養也跟倒吊在過山車上的遊客看齊了,想殺即墨秋的心情達到了頂峰!即墨秋回想自己剛才說的幾句話,應該沒傳達錯。

心情大起大落導致反應遲鈍,祈善蹲身撿劍的動作卡在了一半,聽到這話猛地又將劍一拋,死死抓住即墨秋肩膀,咬牙切齒道:【你——一五一十彆大喘氣說個一清二楚!】

他現在將話撂在這裡!

最討厭說話說一半、說話有歧義的人!

即墨秋:【……】

褚曜將提起的心臟塞回原位:【方才即墨郎君說……主上她無處不在是什麼意思?】

【殿下神念瞬息可達天涯海角。】

即墨秋表示這不是無處不在是什麼?

琢磨了琢磨,自己也沒說錯啊。

眾人:【……】

祈善用力得額頭青筋暴起:【即墨秋,你說她還活著,我不信!除非她現在現身!】

主上要是活著不可能不現身。

神念可達天涯海角,為何不報個平安?

祈善這話也提醒了其他人,紛紛向即墨秋投來懷疑目光。即墨秋被盯得脊背發毛,冥冥中有種預感——這個問題要是回答不好了,帳內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會踹他一腳。

【那個……】

即墨秋緊張吞咽唾沫。

他發誓,以前殿下一對一教考他都沒這麼緊張忐忑過。殿下不會打他,眼前這人會!

【……諸君,你們就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殿下歸位首要大事是修補坍塌四柱?】這就好比家裡外出打工的頂梁柱回來了,回來一看家裡茅屋塌了,牆裂了,天還在下大雨。

這時候不想著修修補補,難不成任由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將剩下的破屋也衝垮了?

眾人:【……】

此時此刻,外頭響起一陣陣歡呼。

眾人明顯感覺帳外透進來的光亮了許多。

隻見天空幾乎要壓到地麵的厚重黑雲緩緩升空,雲層後方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將其撥弄開,方便天光順著縫隙傾瀉進來。不過一刻鐘功夫,天幕重歸湛藍,萬裡晴空無雲。

【報——】

營外又有斥候傳回消息。

萬幸,俱是好消息。

就在他們以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之時,身後帳內又發出一聲聲嘹亮的哇哇聲,眾人又忙不迭趕了回去。恰好看到巨型紅色花苞展開,花蕊滾出來一個白裡透粉的白胖小女娃。

小女娃紮一根衝天揪揪,著一襲紅肚兜。

不像是剛出生的,倒像滿了周歲。

她跌坐在地,哭得聲嘶力竭。

沈棠並不知道自己的漂亮小人在打群架。

她現在正在玩泥巴。

剛剛神念在外界匆忙掃了一圈,發現外界亂歸亂,所幸還未不可挽回,她放心收回心神歸位。睜開眼就看到吃瓜女子……啊不,應該說是跟她有舊仇的老三給她丟來把鏟子。

老三幸災樂禍:“乾活吧。”

沈棠揉了揉發脹的額角。

曆劫這些年的記憶,過往更久遠的記憶,二者在她蘇醒瞬間互相碰撞,執念那一部分又跟善念廝打得厲害,唯有惡念蹲在角落冷冷看著自己精分。因此,她這會兒腦子很亂。

再亂也還記得自己要乾什麼。

她歎道:“我這是什麼牛馬的命?”

沈棠本無姓名,天生地養,本尊是一株繞石而生的藤木。這株藤木並無靈智,也不可能生出靈智,因為滋養她的故土乃是一方古戰場,每寸土地下麵都埋葬不知凡幾的生靈。

鬥轉星移,滄海桑田。

古戰場也在天地靈氣洗滌下成一片淨土。

不知哪天開始,遠方遷來一批小人,小人在此艱難謀生。他們從最近支流引來活水,在藤木旁邊彙聚成溪流。小人幫助藤木清理掉頑石、清理掉白骨,而它也反哺小人種的靈植,主動饋贈的葉片還有治療疾病的功效。

小人群體逐漸多了起來。

他們的喜怒哀樂幾乎都發生在藤木周邊。

這株藤木不知何時也生出一縷靈智。

靈智不能讓藤木變得多厲害,卻能極大提高她與這些小人的溝通效率,隨著藤木在小人群體文化出現頻次越來越高,她也逐漸被其奉為神物。某一日,天地異象,萬物悲慟。

【是聖人隕了。】

數千小人伏地痛哭。

但很快小人哭聲戛然而止。

他們這片荒蕪之地倏忽霞光萬千,瑞氣千條,無數靈物盤旋九天,分明是慶祝聖人出世的吉兆。上古世界,無數生靈遂仰頭看向天穹,錯愕看著半喜半悲,涇渭分明的怪相。

於是沈棠成了沈棠。

她心中卻生不出絲毫喜悅。

嗯,她也沒有情緒這種東西。

草木無心,怎會有物傷其類之感?

隻是從天道無情安排中看到自己的未來。

或許未來的某天,她也會被天道厭棄,前腳剛沒,天道後腳就喜滋滋歡迎新人上來。這個認知根深蒂固紮在她心裡,如一顆種子在陰暗角落沉睡著,直到某天得到滋養萌芽。

“……所以說,我是抑鬱了。”

為了處理雲達以及中部分社主社留下的爛攤子,沈棠不得不化出原型,足以遮天蔽日的巨型藤蔓……或者說是藤樹,憋屈蜷縮在這片不大空間,用無數根動輒萬丈粗的根係充當繩子,死死拉住斷裂的四柱,稍加用力便將一直下墜的四柱拉回去,固定好再修補。

沈棠拿著一把鐵鏟和水泥……

額,是和功德水泥。

無數金光功德攪拌沈棠從本體根係打出來的糊糊,攪和攪和看看差不多了,一鏟子將其甩上四柱裂口。為了保證工程質量,沈棠還用根係充當四柱鋼骨,保證補上後炸不掉!

穩穩的,非常安心。

彆說一個雲達,十個也沒用。

老三也沒好意思站在一旁看著不乾活,遂化出本相搭了一把手。哦不,老三本相有四雙手,應該說搭了八把手。乾活效率確實快了不少。光乾活也怪無聊的,二人開始聊天。

這也是她們少有能心平氣和聊天的時候。

罵天,罵地,罵老十。

老三對沈棠表示了充分理解。

一般來說,聖君隕落誕生都會隔段時間,不可能發生在同一天,這顯得天道太薄情寡義。天道就像那種有著變態掌控欲的變態家長,對子女又壓榨又打壓又利用,半點兒不講溫情。子女有價值最好,沒價值就拋棄再開個號。也許是篤定沈棠本體是藤木,沒有心沒有情,於是天道那次竟是一點遮掩都不帶遮掩。

殊不知,沈棠一開始就對未來有預感了。

悲觀的底色,沉重的生存壓力,繁重的責任壓在肩頭,漫長生命中唯有枯燥繁瑣充斥著角角落落。她唯一的歡愉、唯一的願望也隻是如溪水那般養著這群貫穿她生命的小人。

她願意給一切給得起的偏愛。

但這一切不被允許,如果天道是家長,會用社交賬號,興許還能在小紅薯上麵發個帖子求救——集美們,我女兒養寵魔怔了咋辦!

沈棠感受到的天道限製越來越多。

哪怕她跟天道據理力爭也無濟於事。

天道的高傲讓祂無法體會沈棠那時候的心情,祂不認為沈棠有那樣豐沛精彩的感情,藤木本無心無情。祂隻知道——祂報以厚望的作品又讓祂失望了,但祂還是想補救一下。

【一切都是這些螻蟻不好。】

隻要它們沒了,沈棠自然會恢複正常。

這些螻蟻也在沈棠羽翼下,享受了太多它們種族命軌中不該出現、不該享受的氣運。

它們該是自然湮滅在時光長河的舊東西。

忍到現在,已是祂慈悲公正。

結果——

命運又給天道一暴擊。

沈棠應情劫,劫數應在這一舊族頭上。

天道:【……】

天塌了啊。

養寵就養寵,還跟寵物談上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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