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散後。
小吳追到走廊外:“秦哥,你瘋了啊,李俊豪這回真跟你杠上了。”
“他早就杠上了。”秦海邊走邊說,“隻不過現在,是我先把刀拔出來了。”
“那你不怕他找縣裡活動?”
“活動去唄,我遞的是紀委信封,不是鎮裡的,哪怕市裡想壓,也得先查一查。”秦海頓了頓,“這東西,能壓得了一時,壓不住一堆。”
——
下午三點,縣紀委下達通知,要求鎮財政提供“合眾實業”項目全套合同、發票、資金走賬記錄,並調閱鎮會議簽字原件。
與此同時,縣政法委一名工作人員私下給蘇瑤兒打了電話:
“上麵注意到了秦海。”
“你們什麼意思?”
“他這一套動作不尋常,敢越級舉報,還咬得準,說明不是一般乾部。”
“所以你們是想保他,還是……”
“你替他帶句話——如果想升,早晚要站隊。”
——
傍晚,鎮政府一樓走廊儘頭。
秦海正坐在舊沙發上削蘋果,小吳跑過來,壓著聲音:
“我剛聽說,馮副鎮長病了,住院了,估計是心梗。”
秦海沒吭聲,隻“哦”了一句。
“那李書記那邊……”
“慌了。”秦海咬了一口蘋果,“不過他不是那種會立刻跳腳的人,他會躲起來,裝沒事,拖。”
“那你怎麼辦?”
“繼續送。”
“送啥?”
“第二封信。”
小吳臉色變了:“還有第二封?”
“當然。”秦海眼神平靜,“一刀不夠,那就兩刀。”
“縣局要你去掛職鍛煉一個月。”
這句話,是蘇瑤兒在鎮政府後門抽煙時說的,語氣平靜,像是在說今兒飯菜偏鹹。
“你什麼意思?”秦海看著她,“現在這個節骨眼,讓我走?”
“不是我安排的,是縣政法委拍的板。”
“那也不該是這個時候。”秦海眉頭一皺。
“正是這個時候。”蘇瑤兒彈了彈煙灰,“你把鎮上一鍋人的罪得乾乾淨淨,紀委那邊又天天有人盯著。現在送你去縣局,是保,也是看。”
“說白了,是試試我,到底幾斤幾兩。”秦海冷笑,“好啊,我這人最不怕試。”
——
第二天上午,縣公安局案審科。
秦海提著一個小黑包進門,沒人搭理他。
走廊儘頭辦公室的玻璃窗半開,幾個穿製服的人湊一桌打牌,邊打邊嘀咕:
“那個鎮上搞舉報的小子,就是他?”
“聽說就是,把我們黃局氣得飯都不吃了。”
“能有啥能耐?掛個職,還真當自己是編內了?”
秦海站門口三秒,推門進去。
“你們誰是案審科的負責人?”他直接問。
那幾人齊刷刷抬頭,看他一眼,又互相看一眼,最後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人懶揚揚抬手:
“我是,叫我老蔡。”
秦海點點頭,把任命通知放在桌上。
老蔡掃了一眼,手一推:“行了,知道了,先找個位置坐著吧。”
“哪有位置?”秦海掃了一圈,辦公桌滿了,連張空凳子都沒有。
老蔡把手往椅背一靠:“隨便找找,實在沒有,你就先借人家的桌子坐吧。”
其他幾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
秦海沒說話,轉身走出辦公室,在走廊儘頭找了個沒人用的打印室,搬了一張破桌子、一把搖的咯吱響的木椅,就地安了個“臨時辦公點”。
他一屁股坐下,從包裡掏出紙筆,自顧自寫起東西來。
第一張紙的標題是——《縣案審體係責任明細初查》。
不到半天,這個新來的掛職副局,已經在打印室貼了一張“初步整理清單”,列出了案審科現有案件積壓數量、文書流程耗時、交叉簽字責任模糊點……
甚至還有一欄寫著:“建議清理積案流程盲區——3起案件未錄筆錄時間,建議核查。”
這張紙,一下子就惹事了。
下午兩點,老蔡提著茶壺過來,一看那紙,臉當場就拉下來了。
“你什麼意思?你來這不是學習的?你是來查賬的?”
“我是來乾事的。”秦海說得乾脆,“不乾事,我掛什麼職?”
“你知道你得罪了多少人嗎?你剛來就敢貼這東西?”
“老蔡。”秦海起身看著他,“我貼的不是你,是問題。如果問題你都覺得刺眼,那是不是說明——你也不乾淨?”
老蔡氣得當場摔杯子,茶水撒了一地。
“你有種,你等著。”
“我等著。”秦海收起資料,“看是我滾蛋,還是問題滾蛋。”
——
晚上,縣公安局局務群裡炸鍋了。
有人發了秦海那張“責任清單”的照片,還有人配了一句:“鎮上那股‘狠人風’真吹到我們這了?”
老蔡找人背後嚼舌頭:“不就是背後有人撐嘛,真以為自己是條龍了?”
但更多的人開始注意到,這小子看著年輕,動手是真快,關鍵是——他提的那些問題,誰也說不出哪裡錯。
第二天上午,政法委開協調會。
一位副主任順口問了一句:“那個秦海,真的是我們掛職乾部裡提得最齊整的。”
會議散後,黃天虎聽說了這事,臉色沉了兩秒,直接讓辦公室打電話:
“讓他來我辦公室一趟。”
——
下午四點,縣公安局副局長辦公室。
秦海一進門,黃天虎就沒讓他坐,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他說話:
“你來縣裡是乾嘛的?”
“乾事。”
“不是搞風頭?”
“風頭不是我搞的,是問題搞出來的。”
黃天虎回頭,盯著他:“你很會說話。”
“我隻說實話。”秦海回的不卑不亢。
“你彆以為有人保你,就能橫著走。”
“我從不橫著走。”
“那你走吧,明天調你去法製室‘輪訓’三天,先冷一冷。”
“好。”秦海轉身走人,頭也不回。
走出辦公室時,他在心裡低聲說了一句:
“冷?正好,我也想冷冷這鍋水,看哪條魚先浮上來。”
秦海被調去法製室的第一天,沒人搭理他。
整個法製室裡一共就四個人,三個老油條,一個實習大學生,外加一台老掉牙的碎紙機,進門空氣裡都是油墨味和煙味混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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