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寧咎醒來(1 / 1)

寧咎的意識就這樣跟著閻雲舟,看著他的症狀一天重似一天,咳血越來越頻繁,而朝中的洶湧暗流卻一浪高過一浪。戶部幾乎開始明目張膽地壓縮北境的軍費,閻雲舟自己填不進去了不少,還有一部分便是洛月離從幽州擠出來的。閻雲舟舊傷複發的消息是瞞不住的,李啟,魏家都在盼著他死。王府之中,暗殺,下毒,行刺已經不是什麼值得提的新鮮事兒,閻雲舟瘦了很多,眉眼卻一日比一日更深沉。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徹底消失了,他的身上是寧咎熟悉的,初見之時深不可測,喜怒不形於色的深沉。閻雲舟的院子中繚繞著散不去的藥味兒,從前小廚房的位置,開始從早到晚地熬藥,閻雲舟也從一開始的不喜,到了最後的習以為常。一年的時間轉眼而過。院子裡的梅花再一次開了,但是王府上下卻無心賞梅,閻雲舟病的昏昏沉沉,內室的溫度很高,那人的手卻始終冰涼。楊生的手指搭在那細瘦了不少的手腕上,閻雲舟另一隻手壓在胸口上,壓不住的咳嗽,胸口的氣血翻騰,嗓子眼中儘是血腥氣。楊生的眉頭就沒有鬆下來過,閻雲舟的咳嗽壓不住,胸腔震的發疼。而此刻一道聖旨傳到了王府,這道聖旨不是旁的事,正是李啟為閻雲舟和寧咎賜婚的聖旨。候府的那位克親克長的二公子在京城之中的名頭自然不小,這一道聖旨在王府中掀起的波濤可想而知。閻雲舟看著那封聖旨的目光很是複雜,終究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便是一個克親克長的傳言也不肯放過嗎?寧咎看著閻雲舟遣退了所有人,他手心的帕子中都是血跡,此後的幾天都是高燒不退,夜裡不得安眠,白日卻還有一堆的糟心事兒,有時好不容易睡下了卻是被胸口的傷活活疼醒的。楊生加大了安眠的藥量,閻雲舟才能用了藥後得到片刻的安眠,哪怕是一個醫生寧咎都覺得閻雲舟活的太過痛苦了。高燒剛下去一些閻雲舟便再次到了祠堂,這一次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默默燒掉了和洛月離的密信,寧咎猜到了信上的內容是什麼,此刻的閻雲舟已經毫無退路了。在祠堂中待了一夜的人唇色青白,眼底是掙紮之後的平靜,仿佛一潭死水,寧咎甚至能感受到他靈魂中的疲憊,他忽然想到了從前的對話,他第一次和閻雲舟說出救治辦法的時候,他問閻雲舟信不信他?他現在還記得閻雲舟的回答:“北境十幾萬將士的身家性命,乃至他們身後的家人,宗族可謂都係在本王的身上,即便本王終究難逃一死,在這有限的時間中我也要為這些人安排好退路和後路,本王的命由不得我一人冒險,也就沒有我信與不信你的說法。” 彼時他雖然理解閻雲舟的話,卻從未有今日這樣為那人的處境感到悲哀,這樣的人生或許那個時候閻雲舟已經再無留戀了吧,他一日一日地喝藥,忍著病痛的折磨堅持活著,早就已經不是他自己想要活著了。他不過是在為身邊的人堅持而已,所以在北境的時候,在隨州的時候,他是真的在做最後的安排。咳聲聲聲入耳,閻雲舟看著手心的血花,有些苦笑,第一次在祠堂中開口:“爹,哥,你們若是在天有靈就保佑我再撐一年吧,我不奢求,一年的時間就夠了。”讓他將最後這一件事兒安排好。寧咎隻覺得周身發熱,回想那個初見時候的閻雲舟,那個時候那人是真的對生沒有什麼期待了,他看著那個從祠堂中出去的人影,踉踉蹌蹌,手按著胸口咳嗽,那個消瘦的身影終究倒在了祠堂的院門外,寧咎幾乎是下意識要去接住他,卻撲了一空。“閻雲舟。”他大喊出聲。風華院中,閻雲舟已經守著寧咎守了兩天,眼底一片青影,寧咎墜馬被抬回來之後就發起了高燒,吃了藥也不見退燒,人更是昏迷不醒,隻是眉頭一直皺緊,間或有兩聲夢魘之語,但人卻怎麼都醒不過來。宮裡的太醫都悉數到齊,閻雲舟寸步不離地守著他,他怕寧咎真的出了什麼事兒,更怕他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回到了他原來的世界。寧咎的眼中都是前麵那個摔倒的身影,雪地中綻放了一朵紅梅,他幾乎是不顧一切地衝他撲了過去,閻雲舟聽到他的叫聲立刻握住了他的手:“煜安,煜安,醒醒,煜安?”熟悉的聲音牽扯著寧咎的神誌,他驟然睜開了眼睛,一滴淚從眼角劃過,沒入了發間,閻雲舟見他終於睜開了眼睛:“煜安?”寧咎的神色微怔,紛雜的記憶如潮水一樣湧入腦海,眼前熟悉的麵容,讓他甚至分不出今夕是何夕,卻動作快過了腦子一樣掙紮著起來,一把抱了上去。閻雲舟本就坐在床邊,一個不妨便被他抱了個滿懷,手下意識摟住了他的身子,寧咎身上的寢衣已經都被汗水浸濕了:“可是醒來了,墜馬,昏迷,你是想嚇死我才乾休吧。”提了兩天的心終於可以落下了。擁入懷的真實觸感,那刻入骨髓的熟悉味道,都提醒著寧咎眼前這個人是真實的,他的手臂緊緊收緊,那如長河一樣十幾年的記憶,讓他此刻眼睛酸的發疼,沒有什麼語言能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和心情。“閻雲舟,閻雲舟。”他隻是一遍一遍地叫著那人的名字,寧咎的眼淚簌簌落下,這是他控製不住的情感,收斂不住的情緒,這眼淚攢了十幾年,這是他對消失的少年郎的遺憾,對那個不斷失去不斷承擔的閻雲舟的心疼,對那個用一身病骨撐起大梁的焰親王的敬佩。閻雲舟感受到他情緒的劇烈,隻以為他是嚇壞了,手一下下在他的脊背上順著:“好了,沒事兒了,我也沒怪你,下次小心些就是了,好了好了,我讓太醫進來看看。”閻雲舟輕輕推了一下一直抱著他的人,這才看見寧咎滿眼的眼淚,這是真給他驚著了,就墜馬摔了一下,不至於哭成這樣吧?不過他又想,寧咎的身體一貫的健康,風寒都少,也沒受過什麼外傷,墜馬說到底也是挺嚇人的,嚇壞了也有可能,這樣想著他對寧咎便更加耐心心疼了。昏睡之前的記憶重新回到了寧咎的腦海中,對,他是墜馬了,也不知怎麼的那馬突然撂了蹶子,隻不過這本應該就在前日的記憶此刻卻已經隔了十幾年的時光。寧侯爺墜馬昏迷,太醫院都到齊了,他醒來,整個王府的人都跟著鬆了一口氣,隻不過醒來的寧咎格外的黏閻雲舟。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寧咎都會緊抱著身邊的人,倒是閻雲舟被他弄的哭笑不得:“你腿上還上著夾板呢,這個姿勢不難受啊?”寧咎此刻腿被抬高,上半身還要扭成一個麻花抱著他,閻雲舟也不知道這人醒來是怎麼了,粘著他不說,還動不動眼睛就紅了。夜裡,屋內的燭火已經熄了,閻雲舟側身躺著,檢查了一下寧咎的被子都蓋好了,腿也放好了才躺下,手環住了身邊的人,在他的後背上拍了拍:“睡吧,抱著你還不行?”寧咎閉上了眼睛,那些過往就像是電影一樣在他的腦海中一幕一幕地上演:“我回到了從前。”“什麼?”“我回到了你小時候,看到了你和羅明洲比劍,你輸了,還被京城中的少爺們嘲笑了一個月,你不喜歡用槍,你喜歡劍,你說你想行走江湖,成為天下第一的劍客是不是?”閻雲舟在黑暗中驟然睜開了眼睛,那些遙遠的記憶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兒了,他盯著眼前的人,這些他從未和寧咎說過,他怎麼會?寧咎的目光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描摹出閻雲舟的臉:“我做了一個夢,很長很長,夢中有很多人,有你,有先帝,有蘇貴妃,有端懿太子,有你哥哥,還有那個你心心念念想贏的武狀元羅明洲。”“煜安,到底發生了什麼?”畢竟閻雲舟也經曆過穿越這種無法解釋的事兒,寧咎能說出這些人,便不會是戲言,寧咎扭著身子抱著身邊的人,將腦袋紮到了他的頸窩中:“就是昏睡的這兩日做了一個夢,很真實,很真實,從你14歲到你我成婚的那天。”寧咎的語句甚至有些雜亂,一如他現在的心情,閻雲舟十幾年的經曆,那些悲切,遺憾,兩難,悲涼的過往,他走了一遍,如今怎麼都走不出來。閻雲舟聽著他甚至有些顛三倒四的話,眼底也掀起了波浪,那些年少時的小事寧咎都說的分毫不差,再看寧咎的現在的狀態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撐起身子,將人抱在了懷裡,微微低頭,溫柔安撫的吻落在了他的眉眼上,從他的眉心一路向下,略過那人筆挺的鼻峰,一步一步,最終吻在了寧咎的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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