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賜的棺槨不知所蹤。
馬家人身無分文,隻能將衣服首飾典當了才湊齊路費。
等回到老家的三間瓦房,馬老夫人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馬夫人也仿佛蒼老了幾十歲,手中積蓄所剩無幾,隻能靠賣繡品維持家用。
可惜她因為兒子的事哭太久,眼睛也不太靈。
隻能接些不值錢的活計,曾經的奢華生活,就像一場夢。
夢醒了,她還是偏遠山村一個平平無奇的繡娘。
……
馬天賜的事,還引發一係列連鎖反應。
首先是懷瑾學院院長提前致仕。
接著是翰林院大學士辭官歸家。
這些並不足以平息那些學子家人的怒火。
接著一份由一萬名學子聯名簽署的請願書,直接遞到刑部尚書裴執手中。
裴執:???
大概每個厲害的父親,都有個糟心兒子。
裴執顫抖著手從糟心好大兒手裡接過那卷軸。
展開前麵是洋洋灑灑近千字,後麵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他有時候覺得眼神太好也是種折磨,他一眼就看到自家兒子的大名。
裴承賢。
這名字還是他祖父起的,希望這孩子繼承先賢之誌,成為德才兼備的好兒郎。
現在,好兒郎還沒有正經功名呢,就開始謔謔老父親了。
“他們那麼多人都不出麵,就讓你一個人上,你考慮過為什麼嗎?”
裴執指節泛白,告訴自己要淡定,孩子不懂事,要多教教。
“他們信任我,覺得我能做成這件事。”
裴承賢驕傲的挺挺胸膛。
“……你先出去,為父認真看看。”
裴執痛苦的閉上眼,怕再看下去手會控製不住抽過去。
“哎,好嘞父親。”
裴承賢自認為到了功成身退的時候,很歡快的告退。
裴執待他走後,還是氣不過,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老爺,賢兒又惹你生氣了?”
裴夫人聽到響動過來,心疼的握住他的手查看。
“孩子不聽話,你打他就是,為何拿自己的手撒氣。”
“打他有用我早上手了,關鍵是他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裴執提到這事就鬱悶。
“……”
裴夫人心虛的不再開口,自己小兒子啥德行,她這個當娘的,心知肚明。
“你說說,現在所有人都避之不及,這混賬還巴巴湊上去,又把東西帶給我。”
“還覺得那些人是看重他的才華,那是看中他嗎?那是看中他老子我了。”
裴執越想越氣,在屋裡來回踱步。
裴夫人:……
這種感覺,她懂。
最終,裴執還是將那請願書遞交到皇帝手中。
從裴承賢接到請願書開始,他們裴家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這些學子的心是好的。
他們都是大鄘各地的學子,自發聚集在一起,寫下這文章,簽下這名字。
但,這東西,實在不好辦啊。
看似簡單的馬天賜案,背後的意義十分深遠。
貴族子弟欺淩平民,在學院屢見不鮮。
他們也有很多人都經曆過,但這事屢禁不止。
這次發生在鄘朝第一學院中,造成十分嚴重的後果。
他們個個熱血沸騰,以為可以如上次一般推動律法修訂。
卻不知,這兩次性質完全不同。
上次榮世真搞出來的觸犯的是他們這些頂端人的利益,所以才會如此順利。
這次學子們竟然想在學院中保持公平。
這世間哪有完全公平的事。
他們這次要求在學院公平公正,下次就該要求在科舉在仕途上公平公正了。
這是與所有頂端的天龍人作對,還想逼他們主動讓步。
太異想天開了。
他們還是飽讀聖賢書的單純學子,尚不懂得權力在手的滋味。
等他們有朝一日嘗到權力的滋味,會自發成為其擁躉。
裴執深刻檢討自己的教育方式,他和妻子都不是那種人,如何能生出如此單純的孩子。
幸好家業有大兒子繼承,幸好大兒子腦子好使。
他準備等這事結束,就把小兒子送去翰林院修書,腦子單純,就少跟人打交道。
老實修書去吧。
皇帝收到請願書後並未給予任何反應。
京城的風浪已逐漸平息,這些人突然冒出來,背後必有所圖。
有人想攪亂這池水。
這個時候,等風過去,答案自會揭曉。
盧靜姝也沒想到,在這還能看到如此小眾的文字。
那請願書在她看來跟反帝反封建沒啥區彆,就是表達的稍微委婉一些,煽動性更強一些。
她承認這裡麵的每句話都是對的,也都是對百姓好。
關鍵是,現在時機不對啊。
鄘朝已經算是國庫充盈,風調雨順了。
但依然有很多人吃不起飯,穿不上新衣。
他們的思想還停留在奴役與被奴役的階段。
在這個時候,你站出來講什麼和平、民主、平等。
他們隻會說你是神經病。
偉大的祖國,人民也是經曆數次思想變革,才真正站起來。
如今你讓這些跪著的人直接學會跑。
這不是在救世,這是在害人。
盧靜姝發覺京城的氛圍變得緊張起來。
這些日子,懷瑾書院封院修整,幾個孩子都在家中。
書院前途未定,又是說搬遷又是說重建的,暫時沒個定論。
但一件事可以確定,上半年怕是開不了了。
孩子們又不想找新的學堂,榮雲澈索性請了夫子在家教導他們。
順帶給幾個小家夥啟蒙。
盧靜姝趁著他們休息,帶著一群小崽子出門。
榮嘉盈和榮世端已經很有大哥大姐的風範了,把幾個小蘿卜頭管理的服服帖帖。
出門必不可少的就是下館子,這些日子,路上的行人都少了,食肆的生意也不大好。
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人。
孟景行。
他是那篇請願書的作者,皇帝看完後召他進京。
這本是很正常的事,結果這人不知如何想的,覺得皇帝想要弄死他。
一怒之下。
他反了。
在一個叫虎頭崖的地方,落草為寇,收攏山上的寇匪,自立為王了。
消息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
最先慌起來的是請願書上簽名的那些人。
裴承賢後知後覺自己做了蠢事,跪在父親書房外不願起身。
但裴執無暇顧及,他脫去官帽進宮請罪。
接著再也沒回來。
人倒是沒死。
就是吧,他把自己關進了刑部大牢中。
還交代不允許人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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