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1 / 1)

林黛玉對張野的第一映像相當糟糕。 彆看如今她才六歲,可是已經很有些大觀園中“林妹妹”的雛形了……在這小心眼蘿莉的眼中,張野這個超親王不單長得平常,氣質也平常,為人還甚是粗俗,倘若不是這會兒她還沒見過劉姥姥,說不定便會以為張野是劉姥姥的親生兒子了。 原本黛玉看在張野位高權重,林如海更是再三告誡她對於超親王一家不可無理的份上,便裝成了小姑娘的模樣,低著頭索性不理會張野。 可張野一見黛玉的那羞憤異常的小模樣卻更來了興致。 他老人家前世的時候便有一個極其惡劣的毛病……最是喜歡逗弄小孩,越是那些羞澀可愛、喜歡裝小大人的小孩兒,他就越是喜歡將他們逗哭。 每當看著這些倒黴的孩子或是帶著倔強的表情堅持不肯落淚,或是直接哇哇大哭,他老人家便會極為惡劣的哈哈大笑,覺得分外有成就感。 而整整一個下午,黛玉小蘿莉便成了張野的“攻略”對象。 張野這般不顧身份,沒臉沒皮的招惹下來,黛玉小朋友當真是忍無可忍——一來,她本就個好較真的性子;二來,此時的“林妹妹”實在太小,對“隱忍”兩個字沒什麼印象。 在一旁看戲的張野一家就瞧著小黛玉一麵抬起氣紅了的一張小臉,一麵雙眼含淚的衝著張野就是好一番反唇相譏。 隻不過這妹子實在太清高了,也太喜歡講究個“雅致”,罵人也不會像凡俗之人似得,直接來一句“你乃乃”之類的玩意兒,反而全是引經據典、旁征博引、指東罵西的一篇“景秀文章”……用薛寶釵的話來說,黛玉習慣了“用‘春秋’的法子、把市俗粗話、撮其要、刪其繁、比方出來,一句是一句”。 這可比“罵人不帶臟字”還高了好幾個境界,沒有足夠的修養、曆史造詣之類的學識。那壓根就聽不懂的。 於是在林如海看來,不但是超親王,即便是超親王的一大家子的胸懷都實在了得,他們麵對自家女兒那張“比刀子還厲害”的一張嘴從頭到尾都不曾變色,甚至連臉上的笑容都不曾消減過半分。 可見是超親王和他的一家子還真將黛玉當成了自家的晚輩。 但林如海哪裡知道啊,不是超親王和他一家子度量大,而是他們這些個活了無數年的神聖,哪裡會關心人間區區幾千年傳下的學問和什麼“曆史”啊! 黛玉越是那樣“雅致”,張野和他們一家子就越是聽不懂……隻是看著小姑娘氣急之後振振有詞的模樣,愈發的覺得可愛和有趣罷了。 可見張野一家子如今惡劣到了何種地步! …… 等到張野一家子再次啟程的時候。他們的身邊就多了一個氣呼呼的“小林妹妹”。 完顏瑞和賈雨村則早早的被張野打發報信去了……他老人家實是怕了各地官員熱情的“接待”,為了不吃“接風宴”的虧,便讓這兩人趕緊上前招呼了官員和京城中的康熙。 而他老人家更是痛定思痛之下決定繼續“潛水”,船隊的架勢倒是沒變,可是旗號卻統統收了起來,一路是晝伏夜行。 黛玉見狀覺得奇怪,一日吃過晚膳和張野一家子閒聊的時候便故意了道:“……我看咱們倒不像是趕路,是做賊呢!” “怎麼說?” “咦?不是隻有做賊的才會晚上忙麼?”,小黛玉見妞兒出聲。假裝驚訝的反問,那小臉上的神情更是活靈活現,似乎當真才發覺一般,直接就將女媧和後土給逗得花枝亂顫。笑個不停。 張野也不好說他是怕了一路上官員的請吃,又想著和這小妞兒較真,便也裝了大義鼎然的模樣,道貌岸然的道:“哼!你這丫頭知道些什麼……本王是怕勞民傷財!” “嘁!”。小黛玉撇了撇嘴明顯不信,再加上她又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性子,張嘴就道:“官府接待本就是朝廷規矩。哪裡說得上是什麼‘勞民傷財’?” 女媧和後土等人也是不懂其中究竟,便一齊看向了張野。 張野聞言卻是有些出神,楞楞的盯著小黛玉便想起了黛玉的性子……若不是這小妞如此不接地氣,她往後也不會被騙去了林家的家產,甚至連“嫁妝”都賠給了賈府,自己還混得那樣淒慘了。 一想起了“黛玉焚稿”的情形,張野便忍不住長籲短歎,有心想要救她,可又想著繼續看一出真人演繹的《紅樓》大戲,一時之間便感覺兩難了! “爹爹,你怎麼不說話?”,妞兒就比黛玉隻大了三歲,這些天相處下來便和黛玉玩得極好,此時見張野的表情便好奇的問了道:“可是林妹妹有什麼不妥麼?” 聽了小妞的問話,張野才猛然驚醒了過來,瞅著妞兒很的緊張黛玉的模樣,便在心中暗自歎息了道:罷了,便給林黛玉一次機會吧……隻當是補償她的上一輩子! 黛玉其實就是“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轉世,所以她才會和昭君一樣多愁善感、一樣的多才多藝……。 而她這一輩喜歡傷秋悲月的性子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上一世生活的影響。 據《後漢書》記載:昭君字嬙,南郡人也。初,元帝時,以良家子選入掖庭。時,呼韓邪來朝,帝敕以宮女五人以賜之。昭君入宮數歲,不得見禦,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呼韓邪臨辭大會,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景斐回,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然難於失信,遂與匈奴。生二子。及呼韓邪死,閼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書求歸,成帝敕令從胡俗。遂複為後單於閼氏。 瞧瞧,昭君明明美得都“光明漢宮,顧景斐回,竦動左右”了,美得皇帝見了都大驚,後悔著想要將她留下來,可偏偏因為清高的性子不願意賄賂宮廷畫師毛延壽,以至於“入宮數歲,不得見禦,積悲怨”。 而這還僅僅是她杯具人生的開頭…… 後來“及呼韓邪死”。他兒子“閼氏子”當了單於,這小子也看中了昭君的美貌,都不在意此時的她已經“生二子”,依舊“欲妻之”。 可昭君究竟是漢家女兒,哪裡受得了先嫁老子再嫁兒子這般沒有倫常事情,所以她“上書求歸”,想回漢朝,便寫下了著名的《王嬙報漢元帝書》。 書中道:臣妾幸得備身禁臠,謂身依日月。死有餘芳。而失意丹青,遠竄異域,誠得捐軀報主,何敢自憐?獨惜國家黜涉。移於賤工,南望漢關徒增愴結耳。有父有弟,惟陛下幸少憐之。 這短短的一篇《王嬙報漢元帝書》當真是字字血淚,更加是“昭君怨”的真實寫照。 明明不過是“禁臠”。卻還得咬著銀牙說個“幸”字,卻又因為“失意丹青”而“遠竄異域”,更是忍著屈辱用她自己的身軀來“報主”——這樣的結果對於一向驕傲、無辜的昭君而言是何等的悲慘? 可即便如此。她也是不敢“自憐”——更是沒有辦法“自憐”。 如今老單於死了,匈奴這裡一團混亂,“國家黜涉”,昭君自己隻好一邊做著女工消磨日子,一麵天天“南望漢關”,深深覺得“徒增愴結耳”……是的,昭君想家了! 最後那句“有父有弟,惟陛下幸少憐之”則是昭君極其委婉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她還有老父親和弟弟,還有家人,希望皇帝能夠稍稍可憐可憐自己,發發善心,讓自己回去,她想落葉歸根啊。 結果,滿心期盼的昭君最後隻等來漢成帝冷冰冰的三個大字,冷血的讓她“從胡俗”…… 張野是沒親眼見過那一刻的昭君,可是隻憑著文字他便能猜到大致的情形,應該是絕望吧……絕望得都忘記了怨憤! “單單為了補償你的上一輩子,我便賜予你一次機緣,能不能把握的住就看你自己了!”,回憶完黛玉的前生,張野再看向依舊疑惑的小蘿莉的時候終於下定了決心。 “黛玉,你知道哪些官員接待本王需要多少的花銷麼?這些花銷的錢又是怎麼來的麼?”張野終於緩緩的開了口,盯著林黛玉很是認真的問道。 小黛玉還是第一次見到不是嬉皮笑臉的張野,隻是看了一眼便覺著心口一緊,有些喘不過氣來,倒不是張野的氣勢如何淩厲,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古樸蒼涼……就好似上蒼突然睜開了眼睛,在憐憫著眾生一般。 “我……我不知道。”黛玉是真的不知道,她不知這一刻該如何麵對張野,也不知道此時眼前之人究竟還是不是原來那個“超親王”,甚至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氣和他說話,此時的小黛玉完全不見了驕傲,終於露出了小女兒家的本心,慌亂之間就差哭了出來。 張野道心一動,氣勢不知不覺稍稍微露,不但嚇壞了小黛玉,便是悟空和妞兒也很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你還不快收了氣息!”後土見狀,連忙上前悄悄拉了張野一把,對著不解的張野打了一個眼色,嗔怪道:“你看看,吧黛玉都嚇成什麼樣子了……想要教孩子好好說就是了,何必如此買弄個神通?” 說罷,後土又到了不知所措的小黛玉麵前,緩緩的蹲下身子,溫柔的將她抱在懷裡,柔聲道:“黛玉不怕啊!你伯伯是為你好,想要教你道理呢!” 黛玉被後土抱住的時候,單薄的小身子先是微微一緊,但片刻之後便融化在後土溫暖的懷抱之中。 她極為貪戀這樣的懷抱,這樣的氣息,似乎比她記憶中母親的懷抱還要溫暖,還要溫柔,還要安全……,讓她的眼淚也不知怎地就奪眶而出,怎麼忍都忍不住。 聽了後土的柔聲細語之後,黛玉一麵將自己的小腦袋埋在後土的胸前,一麵由著心中的感覺撒嬌了道:“才不是……伯伯就是欺負於我呢!” 女媧見黛玉這般的樣子心都軟了,自家的小妞兒從小都是走“彪悍”的路子,何曾有過這般小兒女形狀? 當下,女媧更是狠狠的瞪了“不爭氣”的妞兒一眼,也上前拉過了黛玉。笑道:“對的,你伯伯就是欺負你小呢!咱們這就問他要個說法,不然便都不理他了,好不好?” 一句話說完,張野還沒反應呢,妞兒卻不樂意了,撇了嘴,故作不屑的道:“哼!大娘娘最偏心了……都不認女兒了!” 女媧早就恨著沒從妞兒身上感受到養“軟妹子”的樂趣,所以也就不理她。黛玉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舍不得如今這般的感覺啊—需知女媧乃是人族始祖。實打實的“聖母娘娘”,身上的氣息自然比後土更加能夠吸引人族。 若是說後土的懷抱讓剛剛喪母的小黛玉貪戀的話,那麼女媧的懷抱簡直就讓小黛玉和吸毒似得上癮了,當真是欲罷不能! 後土倒是不像女媧那樣“偏心”,她原本就是巫祖,習慣了巫族之人豪爽直接的性子,覺得小妞這樣“彪悍”未嘗不是遺傳了巫族之人的脾氣,比起女媧更是偏疼小妞三分。 此時見妞兒委屈,便笑著學了女媧的樣子。也將賭氣的妞兒抱了起來哄個不停。 於是張野就見著自家兩個老婆一人抱著一個粉妝玉砌的小女娃坐在自己的身旁,兩大兩小四張俏臉在燈火照耀下美得是驚心動魄,更是差點晃花了他老人家的“鈦合金狗眼”。 唯有悟空這個石頭裡麵蹦出的猴子當真是鐵石心腸,全然不解風情。對這一切不但視如無睹不說,反而還有心思細細琢磨起剛才張野的問題。 “俺們一家不過五口,便是算上黛玉妹妹也不過區區的六個人,吃穿住宿能用的了多少?嗯……打一個人每天一千兩銀子算。再加上些零碎,頂天也就是六萬兩?”,猴子想了許久才覺得大致不差了。於是一麵算賬,一麵回了張野的問題:“至於這六萬兩是怎麼來的……呃,俸祿肯定不夠的,那些官兒也不會破家招待咱們,少不得要打打秋風,即便貪汙也貪不了多少吧?” “六萬兩?貪不了多少?”,張野極為鄙夷的瞅了猴子一眼,道:“悟空,都說你膽大包天,如今我才曉得那都是旁人胡說八道——比起大清的官兒,你可算得上是膽小如鼠了。” 後土女媧和妞兒可都是曉得猴子是何等的無法無天,聽張野居然說什麼“膽小如鼠”頓時便大吃一驚。 小黛玉雖然不清楚猴子的身份,可她終究是“心比比乾多一竅”的林妹妹,隻是一看眾人的神色便猜出大概,也忘記了張野才“欺負”了自己,驚奇道:“王爺伯伯,難道咱們的用度真的能超過一天六萬兩麼?” “彆說什麼六萬兩了,便是十萬兩都打不住……咱們揚州雖然隻呆了一個晚上,可是光那一頓‘接風宴’便吃了十七萬兩的銀子,都足夠打造好幾尊和我一模一樣的銀像了!” 四女都是全然不通經濟的,更是視這些黃白之物為糞土,聽完之後除了覺得有些多了之外便沒了其他的反應。 可是猴子卻怒了! 他可是陪著唐僧取過經的,又因為他腦子靈活,所以一路之上都是他在管著幾個人的衣食住行,好生體驗了一番凡人生活的艱辛,更是習慣了精打細算。那個時候,他常常恨不得將一分錢當成兩份使……若非窘迫如此,他也犯不著裝神弄鬼,隻為騙了豬八戒好不容易才攢起來的區區幾錢銀子了。 “欺人太甚!莫非官兒給咱們吃的是龍肝鳳髓麼?”猴子大怒之下一巴掌就將他身邊的茶幾拍了個粉碎,讓嚇了一跳的黛玉覺得又驚又奇,她萬萬沒想到超親王的世子居然有這樣好的武藝。 張野見狀,更是火上澆油的笑道:“雖然不是龍肝鳳髓,可是比龍肝鳳髓還要值錢多了……光是一盤子雞丁便足足好幾千兩呢!” 這話一出,連黛玉都忍不住了:“什麼樣的雞會那樣值錢——金子做的麼?” “切,你這小人兒知道什麼?”,張野見黛玉終於感興趣了,更是來了興致,當場就賣弄了起來:“一來,咱們吃的雞都是極品的烏雞;二來,養烏雞的法子也非同凡響。這些雞可都是吃人參、何首烏、茯苓之類的藥材長大的……你們想想,單單是這些藥材就要多少的銀子;三來,做菜的時候,廚子隻取了這些烏雞上幾兩最細嫩的肉,旁的地方全部棄之不用,所以那一盤子雞丁可是殺了十幾隻雞才湊齊的呢!” 眾人都聽完,無不是瞠目結舌,驚得都說不出話來。 “你們居然還當真了?”,張野第一次聽林如海說起這事的時候,也沒比此刻的眾人強上多少。可是這會子見了眾人的表情。他 表情。他老人家卻仿佛自己很是見多識廣一般,繼續道:“彆的你們信也倒罷了,可是讓雞吃藥材這樣的事情你們也信……不曉得是藥三分毒麼?” “那就是說雞不值那麼多的錢?”,小黛玉終於明白自己又被無良的超親王給耍了,可是還有一些想不通,便蹙眉問道:“可是他們為何要這樣說呢……即便王爺伯伯知道了,他們這樣也不算是什麼大罪吧?” “自然不算什麼大罪!他們不過是借著我名頭,變著花樣的騙銀子罷了……隻不過最後的惡名和因果都得讓我背著呢!” 對銀子沒興趣的女媧和後土卻對這樣的因果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其中的業力足以讓地仙有隕落之危。聞言之後不由大怒,異口同聲的冷哼了一聲:“其心可誅!” 見小黛玉和妞兒琢磨了許久還是沒想明白,張野隻好給她們解釋了道:“嗬嗬,還沒明白麼?這就是一套騙錢的把戲——要知道。那些個官兒款待我的銀子可不是他們的俸祿和私房錢,全都是和百姓攤派來的,像雞之類的玩意兒在他們口中越是值錢,他們賺得也就越多……隻是可惜了我的名聲和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啊!” “王爺伯伯。何以說‘家破人亡’?”黛玉本就聰明,聽完之後還是有些不信,忍不住驚問了道。 “怎麼不會‘家破人亡’?”。張野似乎看不見黛玉慘白的小臉,很是理所當然的道:“一盤子雞就幾千兩銀子,其他的加在一起更是十幾萬兩……揚州城也不過十幾萬人,去了那些個官員、豪紳、舉人、秀才等等不用繳納賦稅的,平均攤派到每個人頭上也有好幾錢銀子——你知道平常一戶人家一年用多少銀子麼?” 黛玉的臉色愈發的白了,可是還倔強的搖了搖頭。 “一戶中等人家一年二十兩銀子便足夠了,而貧窮的人家一年也就是五六兩……突然之間問這些人要幾錢銀子,他們哪裡湊得上,少不得要砸鍋賣鐵,那再窮一些的人家呢……若不是我走的快,隻怕吃的不是酒菜,而是在吃人肉,喝人血了!” 黛玉雖然清高,可這不代表她就不夠善良,再加上原本就很有些潔癖,此時再一聽張野說得這般血淋淋的,哪裡還能忍受的住? 眾人就見著她急忙跳出了女媧的懷抱,衝出大門後扶著甲板上的欄杆,一麵哭一麵吐了個稀裡嘩啦。 經過這一晚的事情之後,好記仇的小黛玉好幾天都沒理睬張野,不過每當船隊停靠的時候,她總會跟著小妞和猴子溜了出去,然後帶著許多零食、玩具和書籍回來。 等快到通州的時候,黛玉已經知道許多她平時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事情。 就好似她知道了銀子還有成色這樣的事情;知道了根據銀子的成色,一兩銀子大約能換一千或者是八百文左右的銅錢;還知道了一隻雞蛋不過是三五文錢,一個包子一文錢,一碗好吃的鮮肉混沌頂多十文,一本裝訂精美的書籍大約一兩銀子等等。 但最重要的還是生活的不易! 黛玉一路看來,才猛然之間發現:原來世間不是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樣富足,不是所有的人都不需要看中銀子,往往幾文錢或者是幾兩銀子就是天堂與地獄之間的距離,甚至是生與死的差彆。當“清高”和“生命”同時被放置在小黛玉心中的天平之上的時候,“清高”的那一端終於輕飄飄的高高翹起,就好似一根無足輕重的羽毛。 見小黛玉如此受教,“龍心大悅”的張野終於不介意拉未來的“林妹妹”一把了。 “丫頭,你可知道你外祖家的鵪鶉蛋多少錢一個?”,自打張野沾染上賭博的毛病之後。他老人家也就越來越俗,三句話中幾乎至少有一句和銀子相關。 黛玉原本正是因著這些緣故很看張野不起,不過這會兒她也被張野“帶壞”了,甚至不自覺之間便認同了自家先生的告誡……超親王看似粗俗鄙陋,實則卻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的絕頂人物,平日裡裝傻賣呆不過是他老人家在遊戲風塵而已。 因此一聽張野問的這樣奇詭,便猜著必然又是有什麼說法了,也就順著張野的意思笑問道:“伯伯問的奇怪,我又從沒去過外祖的家,如何能夠曉得這些……莫非當我是順風耳麼?” 張野見她終於又和自己說笑了。差一點便要熱淚盈眶了,心道: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比我老人家還小心眼,當真幾天都不理我……這年頭,欺負小孩子也不容易了啊! “一兩!” “一個一兩銀子?”黛玉吃了一驚,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見張野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微微一沉吟便又問了道:“伯伯,那你可知道外祖家有些什麼出息?” 張野本就是想提醒黛玉,此時見她終於問道了點子上。便也不瞞著她:“能有什麼出息?不過就是些莊子和店鋪,再加上些個俸祿罷了。自從你賈璉大哥娶了王熙鳳那丫頭之後,莊子和鋪子倒是比以往好些,一年大約能有個一兩萬左右的銀子……這是不算莊子上自家的產出。至於俸祿就沒有多少了。你二舅舅賈政的官兒太小,也就是幾鬥米和百十來兩銀子;你大舅舅好一點,他那是降等襲爵,究竟數目我也不清楚有多少。隻是曉得親王也不過一年一萬兩而已……”。 剛說到這兒,張野便見著小黛玉秀眉一挑,斜瞄了自己一眼。頓時就尷尬了道:“我是例外,不稀罕那些個俸祿好不好?” 眾人一見張野和小黛玉這般的模樣,便曉得好戲又開始了,連忙命船上的下人安排好椅子、茶水和點心之類的東西,準備好了一麵吃吃喝喝,一麵圍觀。 也不知道怎的,張野居然和黛玉相當的有默契,隻要看表情便能知道彼此想說什麼,每當這個時候看他和黛玉“表演”就好似在看雙簧似得。 果然,就見著小黛玉又一撇嘴,張野便怒道:“老子還用靠貪汙養家,我在賭場裡麵贏來的錢都比皇帝的國庫還多。” 黛玉轉頭看向了後土和女媧,然後衝著張野微微搖頭。 “你什麼意思?賭博賭得家破人亡才是敗家子……我那是叫‘發財致富’!” 黛玉將他老人家上上下下打量了幾次,直接兩眼一翻,撇了一下嘴角,結果直接就讓張野炸毛了。 “什麼叫‘不務正業’……我是在劫富濟貧!” 黛玉低下了小腦袋,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氣得張野直接就火冒三丈:“你替女媧和後土悲哀?我還替你悲哀呢——哈哈,你馬上就要掉進賈府那個大火坑了,等著被他們騙財騙色吧!” …… 每次見著這般模樣,圍觀的眾人都忍不住對張野和黛玉兩人佩服的五體投地,更對他們的表演感覺歎為觀止。不論他們怎麼學著看,全都沒法子和張野一樣,直接從小黛玉的臉上看出真真切切的文字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而且還是一個大叔和小蘿莉之間的“心有靈犀”? 怎麼越想,就越是覺得詭異呢! 不理會圍觀“觀眾”們的不靠譜的猜測,又一次被小蘿莉打敗了的張野“大叔”卻是惱羞成怒了,就見著他老人鐵青著老臉,直接一甩袖子,丟下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便怒氣衝衝的拔腿而走,也不知道打算去何處發泄了。而黛玉見張野走了,也對著女媧和後土行禮告辭。 轉眼之間,剛剛還風起雲湧的甲板上就隻剩下了麵麵相覷的圍觀之人了。 黛玉帶著重重心思回了屋子,吩咐她的丫鬟,名叫雪雁的,給自己準備好紙筆,然後便讓她守在外間。自己坐在書桌前皺著眉頭寫寫畫畫起來。 賈家一年收入翻倍算也不過五萬兩銀子。可是一個鵪鶉蛋便要一兩,一盤子按照五個算就是五兩,一桌子四菜一湯(菜和湯等值),這就是二十五兩,一天兩頓便是五十兩,一大家子就當兩桌子,那就是一百兩,一年下來光是吃飯就得三萬六千五百兩銀子。 就這,還不包括正常的禮儀往來、請客吃飯、祭祖典禮以及奴仆月例等等。 所以不論小黛玉怎麼算,都覺得錢不夠花。 “既然日子不是那樣富裕。何必打腫了自家臉麵,冒充胖子呢!”,算完之後,黛玉擱下筆忍不住長歎一聲,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伯伯說我去了賈府便是入了火坑,我原本以為隻是一時氣話,此時看來怕是多半被說中了呢。” 又過了一日,張野一行終於到了通州。 因為張野來的隱秘。京城之中唯有皇帝才知道他老人家確切到達的日期。所以,在碼頭上迎接他們一家子的,便唯有微服出行的康熙和福全兄弟。 幾人寒暄完畢,張野便問了小黛玉道:“你是先和我們一家回府。還是讓我安排人送你去外祖家?” 黛玉見康熙好像找張野有事,又猜著他身份不凡,便有些猶豫。 論本心,此時的黛玉更親近張野一家。對於沒見過麵的外祖和賈府不但完全沒印象,反而很有些厭惡。 這一路走來,黛玉幾乎脫胎換骨了一般。雖然依舊驕傲,但是卻不再清高,更是對生計和人情世故有了些了解。正是因為有了這樣大的改變,加上張野有意無意的“泄密”,黛玉便大致猜出了賈府的驕奢淫逸。 若隻是這樣也倒罷了。 最讓黛玉心結難解的還是賈敏的喪事——老太太歲數大了,不能親自前來的確情有可原,可是賈赦和賈政這兩個舅舅當真連參加親妹妹的葬禮都沒有功夫麼? 一個是掛著虛職的小官兒,“聽說”成天就宅在家裡,和一群沒什麼本事的清客附弄風雅。 另一個則更是無所事事,除了和小老婆廝混,便是聚斂錢財,四處的搜刮玩物了。 就這樣的兩個舅舅,說他們百忙無暇,誰能相信?既然他們對自家親妹子都如此涼薄,自己在他們心中又有多少的分量?即便老太太當真是愛護自己,可是如今當家之人卻是和母親有宿仇的王氏……俗語還說:縣官不如現管的,自己若進了賈府,隻怕少不得會被刁難,再也過不得舒心的日子了。 與其去了外祖家,還真不如住進超親王家,然後時不時的去賈府看看外婆呢! 況且,自己離開揚州的時候爹爹也交代了,說他已經將自己托付於超親王一家,進京之後一切聽超親王吩咐就好。 想罷,小黛玉蘿莉便低著頭悄悄的瞄了張野一眼,而張野一見她這般低眉順眼的模樣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隻是這人當真可惡,居然直接咧開了大嘴,假作四處張望,恨的小黛玉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他們這是……?”一頭霧水的康熙看了半天都搞不懂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隻好問了女媧和後土。 女媧和後土正興致勃勃的看戲呢,聞言之後,女媧頭都不轉的道:“吵架!” “吵架?” 康熙又打量了張野和小黛玉半天,最後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心道:難道朕的耳朵真的成了“聾耳”——不然,朕怎麼就沒聽見聲音呢? 小妞和康熙關係極好,此時見康熙依舊不解,便上前拉了拉他的衣服,仰著小臉想和他說悄悄話似得,等康熙笑眯眯一把將她抱起,小妞兒“咯咯”一笑,便指著場麵上的兩人,在他耳旁小聲道:“爹爹和林妹妹可厲害了,他們互相看對方的臉便都能猜到對方的心思,所以都不用開口了。” 康熙一聽也來了興趣,眼睛一亮便問了小妞兒道:“那妞兒看的懂麼?” “不懂!”,妞兒皺著眉,搖了搖頭,很是遺憾的道:“隻有爹爹和林妹妹懂,旁人都不行,頂多看出個大概而已!” 康熙早就得到了通報,曉得妞兒口中的“林妹妹”便是林如海的女兒。隻是他萬萬沒想到,林如海的這個女兒居然如此討張野一家的喜歡,更和張野如此的默契……呃,就好似那個做了幾輩子的夫妻一般。 康熙又瞧著張野和小黛玉“談論”了半天,結果除了發現兩人的表情變化個不停之外,便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讓康熙忍不住腹誹道:就你們這樣的本事,不去軍中做密探當真是可惜了——哪怕你們當著彆人麵交換情報,彆人也拿你們沒轍不是! 好奇之下,康熙一麵抱著妞兒,一麵忍不住上前幾步,插進了旁若無人的兩人之間,麵對著黛玉,儘量和藹的道:“林家的丫頭,你可認識朕?” 這不是問話,而是康熙在直接表明身份,不然你當康熙傻了麼? 果然,林黛玉一聽個“朕”字便頓時大驚,雙膝一彎,便要大禮參拜。可是康熙哪裡會讓她真的跪下啊,不說自己此時還是“微服”,即便是“不看”林如海的“僧麵”,那也得看張野他老人家的“佛麵”呢。 “不必多禮!”,康熙抱著妞兒不好阻攔,便衝著身後打了個眼色,梁九宮便突然冒了出來攔著,等黛玉站好之後,康熙又笑道:“丫頭,你剛才和超親王是在做什麼呢?不如同朕說說,朕為你做主,如何?” 黛玉不曉得康熙壓根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隻當他這個“泥菩薩”當真能管得住張野這尊“大佛”,便咬了咬牙,恨到:“王爺是在欺負民女呢!” “他如何欺負你了?”。康熙退到了黛玉身邊,看了看誌高氣揚的張野,還是不明白。 “他是想讓民女求他!” 張野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又瞪了康熙一眼。 黛玉激動了:“皇上,超親王他大逆不道,他說就算您來了也不行!” “嗯?他如何說的?” 黛玉頓時就鬱悶了:超親王太狡猾了,搞得現在隻有認證,完全拿不出“物證”啊! 張野一麵竊笑,一麵望天。 大夥便又聽小黛玉咬牙切齒道:“他說他等著看民女的好戲!” 張野又低頭,神情悲傷。 “啊……不要攔著我,他居然詛咒民女,說民女死定了!” …… 最後,被氣瘋了的小黛玉再也不顧什麼“淑女形象”了,更不顧自家那單薄的小身板,拎著裙角跑到了張野的跟前,對著他就是好一番“拳打腳踢”,一邊打還一邊罵道:“可恨!可惡!可惱!讓你以大欺小,讓你為老不尊……”(。。)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